Jostakovich

Ich bin ______.

Die Lamm

Über den Professor:

Kapitel 6


“一。”


眼前未结束的梦境同海潮一般退却。嗅觉最先苏醒,狭小房间里的霉味涌进鼻腔。


“二。”


再动动手指,它们有些僵硬。稍微往右挪一两寸,指头碰到了床单下坚硬的草梗。


“三。”


睁开眼能看到在半空中漂浮的灰尘,就和海因里希·维斯预料的一样。


在数完三个数之前绝不会睁开眼睛,海因里希·维斯永远不会对这个的小把戏感到腻烦。每当他醒来发现一切正同他在前一夜闭上眼前时的场景是一样的——这是指某把椅子的位置没有移动,本就关闭衣柜门也没有打开,他就会放心许多。


尽管他数到二时就料到灰尘会多得惊人,但他发现灰尘使屋子更加拥挤时他还是憋住了一口气。还在半夜时,他就觉得什么东西堵在鼻子里,又干又痒。深夜时他难以呼吸,他以为是阿尔普坐在了他的胸口上。


可他不能要求更多了,为了腾出摆下一张床的空间,这个储物室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从它沦为弃物的归处时就开始堆积的灰尘在空气里逃散。维斯该庆幸的是还没有别的东西被唤醒,至少他还拥有一个无需担惊受怕的夜晚,那么玻璃的边角有豁口、还没有窗帘遮挡的窗子就不值得他抱怨了。


时间还早。没有七八层高的民居或是尖顶教堂的原野上,阳光自然失去了阻挡,它可以越过麦田尽头的丘陵,从柏树枝条缝隙间穿过,逃过低空里飞鸟的利喙,而不用担心层层玻璃的反射和灰白墙壁的拦截。没有窗帘的玻璃窗更不会是它的阻碍,它跳进了储物间,把细小繁多、摇摆着像是有了知觉的灰尘展示给维斯看。


他卧在床上望着墙角上的污渍,大片的像绽放的花束的浅黄色污渍,它看起来油腻腻的,壁纸下灰黑的水泥都露了出来;在阴雨天里雨水会顺着缝隙钻进房间。水是无孔不入的,于是它们可以肆意侵袭。青苔和霉菌是它的帮凶,它们沿着雨水下流的轨迹生长繁衍。霉味自然而然地在整个房间里占了上风,它比灰味和摆在角落里的铁盆滋生的锈味还要浓郁。


再不开窗就会变得神志不清了,这样想着,维斯扶住床边爬起来。去年收割剩余下来的草梗隔着白色的布单在掌心留下痕迹。在梦里,这些枯草挑破床单,撑开破洞疯狂生长,把他缠绕得窒息。维斯踩在棉拖鞋上,它们算是房间里为数不多的看着比较新的东西,棉絮还没结成块。


他摇摆着走到了窗前。窗户只有一层玻璃,也难怪夜深里野风狠狠撞击窗子时维斯害怕它会在某个时刻突然破碎,让风裹挟原野上的泥土味灌进房间里。维斯拿食指关节敲了敲玻璃,一阵晃动恰好证实了他的担忧不是毫无道理。


窗户刚一打开,土地深处的腥味和未成熟植物的苦涩味扑面而来。远处地面上浮动的雾气在田野上翻滚,橙红色光晕在涌动,青涩的麦穗在风中摆动,在阳光里十分耀眼。这还是未能驱散一早的倦意。农舍里的牲畜更早的恢复生机,“就像上了发条,到了时间就会开始按照人们的意愿饮水、食草。”维斯转过身,把搭在老扶手椅上的衬衫扯来,紫色天鹅绒的缝合处堆积的灰尘几乎要把缝隙填平。他听见牛和羊的叫声,在晨雾里声音也粘连起来,被延长了。他分辨出其中有一两个纤细的、稚嫩的声音,大概是刚出生没多久,还站不稳的牛犊吧。


他分明听见夹杂在颤抖的鸣叫声中的窃窃私语,那些窸窣的声响从各个方向传来,它们躲在衣柜后面,躲在床下,维斯稍一转头,它们又钻进了角落里的废弃衣服里。


“看看他——”


“看看——”


它们肆无忌惮的讨论着房间的新主人。维斯皱眉,在花架上生锈的蓝色铁盆前弯下了腰,盆地的锈迹并不影响他把水面当作镜子。


他有浅褐色的头发,和他的父亲一样,和年轻时的祖父一样,他也知道自己有着浅灰色的眼睛。在他居住的街区,人们看到他就会说:“这一定是维斯先生的儿子,他们简直一模一样。”维斯暂且把这当做一种赞美,他甚至很早就拥有了某种自觉。他草草往脸上抹上几把水,就当做洗漱完毕。他扯了扯衬衫下摆,他看起来干净整洁。


他在离开储藏室,把门掩上之前,他从门缝里窥视着木床的一角和桌子后的阴影。“我走了。”他小心翼翼的告别,生怕惊扰到什么。


储物室在走廊的尽头,维斯挪动脚步前犹豫了一阵。走廊狭窄而逼仄,他几乎看不到另一端的楼梯。他抬脚放脚间都不敢用力,木制地板看起来比他的年纪要大许多,木板边缘有着不知名的灼烧痕迹。木头的腐朽味里还有别的味道在作祟。本就酸涩的过头,试图加砂糖和蜂蜜加以调和不料出现了相反的效果,那一定是李子汤了。维斯翕动鼻子,酸甜味顺着气管钻进了肺里。


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在天花板上浮动的低语以及从远方传来的电锯噪音——尖利得和屠宰场中的牛羊嚎叫一样。他稍一停下脚步,除了未成熟麦子摇摆的沙沙声响他听不到什么值得他关注的声音。


要小心,维斯对自己说。他盯住脚下的台阶,他得注意隐藏在台阶阴影里冒了头的钉子、不平的或是裂了缝的木板。李子汤的味道更加浓郁了,足以遮盖了摆在灶台上即将凋落的栀子散发的甜腻香气。阳光顺着楼下的窗子在楼梯上攀爬,和阴冷的二楼比起来,这暖和了许多,连灰尘都少了。


维斯能后窥见得到坐灶台上的铁锅,从淡蓝色的火焰里可以看出锅底部的涂漆早就脱落了,露出了铁青的本色;李子汤正在锅里翻腾,白沫之下的酱红色看得维斯一阵反胃。又往下走了几级台阶,他看见水泥抹出的四壁,现在他觉得有些凉了。墙壁似乎在合拢,和牢房一样,把整个夏天的热气都囚禁在这,让维斯喘不来气。


金发的妇人头上的白色布帽和桌上天蓝的桌布一样都被油渍侵蚀。灰发已经生出,弯弯曲曲的;她皮肤本就苍白,但在闷热的房间里两颊的绯红比抹上了颜料还要不自然,她的手指粗大,指甲缝里塞了泥土和纤细的绒丝,可她拿着的巴掌大的书上没沾上任何污迹,哪怕是页脚都平整如新。她听见维斯的脚步,抬起红肿的眼皮,那是双柔弱胆怯的眼睛,嘴唇不安的蠕动,她吞回书上写的句子,“早上好,海因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接下来几乎是带着哭腔了,“对不起......对不起......海因里希。”她垂下眼睛,拿手背蹭了蹭嘴唇。


维斯在桌前坐下时怀有的不安让他不敢拿起盘里的面包切片,他低声说:“早上好,玛尔达婶婶。”玛尔达把盛了牛奶的玻璃杯往前推,她乞求得到原谅一样的望着维斯咽下面包,含糊不清地问他面包哪里做的不好吗。在得到维斯谨慎的回答后她才微笑着回到她每个清晨都要虔诚阅读的书里。


维斯偷着瞥向立在桌上的相框,他认为相片里的男孩和他没有哪点是相像的——好吧,除了他们都有头棕色的头发。可照片里面色红润的海因斯头发更浓密,颜色更深。海因斯和玛尔达的相似之处不难发现,虽然是六七岁的年纪,但维斯相信他的笑容里怯懦不安的成分大于快乐。


维斯舔了口杯里的牛奶就放下了杯子,他害怕那股腥味,他提前感受到肠胃的翻腾。他吃不下了,他越过玛尔达的肩膀打量着柜门敞开的吊柜,玛尔达或许希望在晴朗的日子里把里面的霉味驱散干净。柜子里的瓶瓶罐罐吸引了维斯的注意力,那些玻璃瓶是余留下来的,上面的商标都没被撕下;标签在阳光的暴晒下已经褪了色,它的盖子上蒙上了灰网,维斯猜它以前装的是蜜糖或者是蜂蜜,因为它的底部堆积的白色晶体招致了蛀虫。果酱罐和坚果罐里面装了西米和燕麦,除了罐子上褪色的金色标签上写着的东西,这些罐子里什么都有。


一个细长的瓶子边缘挂在形似枯叶的东西,它在小幅度的摇摆,像是挣扎。紧接着维斯就看见白色的东西从中挣脱。他想,那是个茧。白色的翅膀上粘连了丝线。维斯从未见过破茧的过程。茧摇摇欲坠,可半个翅膀都没能露在外面。维斯想,它或许要死了。


玛尔达一如往日,小声念出书上的祷告词,“在我父的家里成为看门的胜过君王住在宫中!主啊,你的居所何等可爱!”


在上午是没有必要开灯的,可墙上的窗子狭小,浅黄色的窗帘半掩着,客厅就变得昏暗了。挂在棚顶的灯泡迟早会坏掉,它的闪烁伴随痛苦的喘息。为什么不换一个呢,可维斯从未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木门同门槛的撞击下会有灰尘洋洋洒洒地落下,这在阳光下看得清楚;连电灯都熄灭了片刻。有着通红脸庞的男人笑着进了门。他像个巨人一般壮硕,也许不久之后就变成了臃肿。巨人深吸一口气,霉味、灰尘、面包的酸味都钻进了他的鼻子。维斯差点以为他的欢喜是实在的。或许是迫于巨人的压力,电灯又开始了尽职尽责的工作。


巨人踱步到桌前,玛尔达阖上书小心地看他咀嚼黄油饼干。巨人似乎没看到玛尔达把盘子推到了他的手边,也没碰玛尔达为他倒好的牛奶。他巡视一般地走到了橱柜前,国王要审视他的国土了。“这饼干可真好。”他背对着玛尔达与维斯。维斯猜他现在脸上一定没什么表情,他油腻的厚实的嘴唇顶多挑出一个弧度。他没说实话,维斯想,他放下杯子,不敢弄出多余的声音。玛尔达的饼干只能称作是加了黄油的面块。不知道为什么,维斯只觉得玛尔达本就佝偻的身子更加矮小了。


“你喜欢就好,约瑟夫。”玛尔达的微笑是疲惫的。维斯看着她粗大的手指和指甲里的泥土,又看向了约瑟夫。约瑟夫把粘了粉面的手指往衬衣上抹,接着他轻抚着自己鼓起的肚子。巨人约瑟夫身上的酒味是无法掩盖的,哪怕那是前晚未消散的,那股子化工味在折磨维斯的神经。我当然喜欢了,话是嘟哝说出的,他的注意力被他不熟知的罐子吸引,瓶子上挂着的茧更是他国土上的新东西。


维斯几乎知道约瑟夫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听他们说最近牛肉的价格不错。”约瑟夫挑起的话头让玛尔达稍稍挺直了腰,她揉搓手腕上突出的血管。“是.....是这样啊。”她把拖长的语调收回,因为那会让人不耐烦。


“涨了不少价咧。”约瑟夫的惊呼让维斯想起了某一幕戏剧。约瑟夫弹了弹悬在瓶上的茧,茧和在浪里摇摆的船一样。维斯看清悬着的细线即将到了极限。“咱家那头母牛,她不还壮实着嘛?”他这话倒像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这就让玛尔达难办了。


“她还能产奶,还能喂些牛犊,她还能干点......”玛尔达仿佛是要哭出来,可她眼睛是干涩的,就那么眨啊眨,那像是年老了的牛。她曾为母牛接生。


约瑟夫大概是舔了舔嘴唇,“我们从不喝牛奶。”他捻动从茧中伸出的、未展开的白色翅膀。“维西塔那老头子上个月就宰了他家的牛,一斧子下去。”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够他乐的了。”


那头牛早就老了,维斯想。他上次从维西塔家的牛舍前经过他望着那头牛的眼睛,它的眼睛早就浑浊了,维斯不知道家畜会不会表达什么情感,但是他觉得那头牛知道自己寿命将近了。


玛尔达的鼻翼轻轻抽动,扶住桌角站起来,“秋天以后吧......秋天再......”她向后退了两三步,她分明听见屋外牛犊的叫声,饥饿的、急切的。


约瑟夫扯住蝴蝶的翅膀,他的手指上一定沾满了白色的粉末,变得滑腻。在维斯眼里,他的动作和老电影一样,一帧帧的闪过,当他看到半扇翅膀粘在约瑟夫的指肚上,他不禁一阵反胃。残破的翅膀还在他手指上颤抖着,毫无知觉地进行挣扎,维斯觉得自己没有看差。它确实死去了,维斯记得人们会为逝去的东西祷告。约瑟夫转过身来,往手指上唾了几口唾沫,搓动手指把残骸从手上弄下去;他眯缝着的小小的灰眼睛盯住维斯,视线从他的脸上掠过,又在海因斯的照片上停留片刻。巨人烧得通红的脸和他小眼睛里的戏谑和片刻即逝的愤怒使得维斯忘记了祷告词,只记得“天上的父”啊,“仁慈”啊,“阿门”啊这般不连贯的词语。


约瑟夫靠向玛尔达的同时把他宽厚的手掌搭在了她消瘦的肩上,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玛尔达突出的肩胛骨。他将她带到椅子前,玛尔达也应着他的力气坐下,很是顺从。约瑟夫半蹲在她面前,即使如此他弓起的后背也同一座小山一样。他抚摸玛尔达干枯的手背,半是讨好半是安抚。维斯想,玛尔达一定感受到巨人潮湿柔软的手掌从她的手背游移到膝盖上。约瑟夫眯起眼来很难看清他眼里是有着笑意的——或许本就没有笑意,他撩起玛尔达眼前垂下的金发,正了正她头上油腻的白色布帽,他仿佛看向一个羞涩的少女。


“我们可以买辆车。”约瑟夫扯起嘴角,脸上的肉堆积起来。


“可是牛犊要......”玛尔达垂下眼,嘟哝道。


“你喜欢敞篷的,不是吗?”约瑟夫不等她说完,便用美好的计划盖过了她的话语,“一辆红色的敞篷车。”他轻柔地说道,望向玛尔达绿色的眼睛。他一张嘴必定散发着酒精味和烟草味。


玛尔达沉默了会儿。现在仍是夏季,但麦田上的乌鸦已经开始等待它们的盛宴开始,它们盘旋着,发出恼人的嘶鸣。“非常美好,亲爱的,很美好。有什么比那更好呢?”她担忧地看着灶台上烧开的铁锅,蒙了灰尘的瓶瓶罐罐,在风里晃动的木门,尚是一片青色的麦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单词被牛舍里牛犊的鸣叫给掩盖了。


约瑟夫把手从玛尔达膝上拿开,他一边搓动双手一边说道:“很好,我这周就开始安排。”这回维斯确实从他脸上辨识出了笑意,他为自己倒了杯牛奶庆祝,这是最后一杯牛奶,以后他就再也喝不到了。


他往嘴里扔了块饼干,皱眉咂舌,嘟哝几句似乎是在抱怨饼干太干噎住了他的喉咙。他大跨步走出来去,留玛尔达在屋里垂头默念祷告词。他大吼道:“滚开!你们这些傻鸟!”他挥舞着拳头作着无意义的恐吓,“你们就他妈应该和狐狸一样被崩了,扒了皮挂在田头!”


约瑟夫热衷于同周边的农场主猎取狐狸。这些毛茸茸的、行动敏捷的小动物是农田的敌人。农场主们用捕兽夹夹断它们的腿,拿猎枪打烂它们的脑袋都是合理的,为了一年的收成。他们骑上农舍里跑得最快的马,说笑着举起猎枪,任狐狸在田地里奔跑,时而显现时而隐没。当狐狸倏地从田里冒出脑袋,他们就扣动扳机,如果没中,就边骂边换子弹,等待它们再次出现。等他们终于不耐烦了就开始追逐这些野兽,追逐它们,直到它们精疲力尽。


玛尔达起身时还有些恍惚,低声说着“这很好”,一遍遍的重复,“我们会有一辆车。”她把杯子放进水槽,拧开水龙头。水滴“啪嗒”的声响在维斯耳中有微弱的敲击放大为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风的呼啸。玛尔达往手指上沾了点洗涤液,抹在盘子的边沿发出滑稽的声响像是乌鸦的讥笑。


维斯站在门口。风是干热的。诗人们赞颂未成熟的麦子充满生机,熟稔的麦子恭谦顺从。他回头看向忙碌的玛尔达,她的后背和成熟的麦子一样。她把自己当作肥料供给这些不知满足的作物,维斯想。玛尔达是个美丽的女人,至少她曾经拥有美丽的容貌,维斯还能从她脸上的皱纹里窥视到痕迹。


他看着在麦田里的约瑟夫叔父。巨人的背影缓慢向前,他一步一晃的样子使得维斯以为他下一步就会倒在田间。他身上的血肉倒是够乌鸦饱餐一顿。


维斯听见远处的火车在鸣笛,然后又远去了。


他总会离开这里的,离开这个矮小的农舍。


他会在清晨逃离,那个清晨会萦绕着雾气,阳光在地平线处浮动,而他身后的农舍依旧溺在夜晚中。哪怕他赤裸双脚在潮湿寒冷的清晨里打着寒颤,被麦梗刺破脚掌,他也会像被驱逐的猎物一样,不知疲惫地奔跑。不论他要逃到哪里,他都会挣扎着,加快步伐。


他会变作林中的野兽,四肢的肌肉紧紧裹在骨骼上、在皮毛下滚动。清晨的露水会从毛发上流下,不留任何痕迹。他越过栅栏,冲向田野的边际,跳过溪流。他能透过溪流上的朦胧雾气望见水面上他自己的倒影,一闪而过后是泥泞的土地。


当他回过头,他望见路上印着血红的足迹。但此刻阳光越过地平线亲吻他的脸颊。他一瘸一拐的,栽进土里,土腥味和腥味一同涌进鼻腔。细碎的草梗和未脱壳的麦粒在他手掌的揉捻下深埋在泥土里。


他爬起来,继续奔跑。他终于越过了小山丘,山丘上垂死的树木已然惨白,乌鸦在上空盘旋。树脚下的草木是枯黄的,仿佛这片土地本不应生长植物的,


而树下的约瑟夫端起猎枪,瞄准他,肥大的手指颤动着等待扣动扳机的时间。他脚边的猎犬有暗黄色的獠牙,它发出的呜鸣是为了应和主人。风为了迎合约瑟夫一般地减弱了,它只是时不时吹起巨人头上那层薄薄的棕色头发。


维斯除了一声枪响,他什么都听不见。


 


“维斯!”


“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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